第二十八章 猎杀
“我擦!”童国辉丢下大蒸屉撒丫子就跑,白花花的馒头滚落一地。
连滚带爬的跑到炊事车后面刚喘口气儿,就见到同僚战友从车底探出头,冲他一呲牙:“老童,这儿安全。”
“哧——”
刚说完,他身上冒起了红烟。
“安全个六饼!”
童国辉叫骂着,猛的一蹦,蹬着炊事车的边沿,大长臂拉住两端固定支撑物挂在炊事车上,有这么大个盾牌才叫真安全呢。
呼啸的枪声传入耳畔,苏子轩呆呆地望着前方密集的枪焰,闻起来不那么舒服的烟钻进鼻腔。
眼前似乎闪过慢镜头。
驻营地炸锅了,战士们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抵抗,锅碗瓢盆、钢盔弹袋丢得满地都是,一个个仓皇地逃窜。
对手好容易抓住的机会,下手极其狠辣,一团团红烟冒起,一个个战士颓然倒地,所有试图反击的战士都遭到敌人集火,这一刻苏子轩感到特别真实,真实到让人怆然而涕下,就这么完了?
演习裁判一个个举着红牌冲上来,按住那些不自觉“牺牲”的战士,紧接着加油车、炊事车、指挥车相继冒起了红烟……
高远做了一件最正确的事,指挥车被毁前,他舍命扑向通话器,用明码大喊:“‘蛛皇’遇袭,全队覆灭,敌人主力!敌人主力……”
整片战场已经狼烟四起,狙击小队的猎场却安静得如与世隔绝的桃花源。
景阳不动声息的趴着,他没有问为什么,他相信冯天,中队遇袭也好,‘蛛皇’遭攻击也好,他只是安静潜伏在伪装里。
冯天拉燃了枯草,很快,一股浓烟顺着窖口升腾起来。
潜藏在戈壁滩上的小动物们仿佛同时收到警报,戈壁滩上不见丝毫动静,万籁俱寂,只有袅袅升腾的孤烟证明着时间依然在一点一滴的流逝,如果这里不是猎场,当是一派大漠孤烟直的美景。
“想听故事吗?”无线电里,冯天打破沉默。
景阳:“只要你肯讲。”
冯天的故事娓娓道来:
武警军官指挥学院,有一个学员,他总是故意躲避别人的目光,也不愿意与人交流,他的生活轨迹永远是课堂、操场、图书室和宿舍。
久而久之,战友们都疏远他,私下里有什么事也不会喊他,这个人仿佛被遗忘了一般。
直到有一天,同在图书室里,他遇到了他。
他还记得那天看的书名——《百年孤独》
“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,原来终究,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。”那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。
或许同样的寂寞,两个人走到一起,彼此间永远不会有太多话,但是两个人默契得仿佛一个人一样,经常同时出现在图书室,同时伸手去抽同一本书,同时在操场上步调一致地夜跑。
哪怕是孪生兄弟,如果不是长期外来的意志附加,也不会做到如此同步。
但是,世界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,相似只是表面,寂寞也只是表现形式,他们的寂寞本源并不一样,一个人的寂寞源于内心深处的伤,另一个人的寂寞来自于心底那份不可名状的孤傲。
“来做我的观察手吧!”孤傲的人向受伤的人递出橄榄枝。
“不,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出来,不然一辈子都会生活在阴影之下。”受伤的人拒绝了。
“你早晚会同意的。”他有强大的意志。
友谊可以因为某种志趣开始,也可以因为某种意志而扭曲,扭曲的节点就在毕业前夕。
全国武警部队狙击手大赛,各单位都会挑选最精锐的狙击手参加,学院的名额只有一个,初审便筛选掉几十人,进入决赛的只有他们两人,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赛,至少在他眼里看来。
决赛前夕,孤傲的他找上了受伤的他。
“我了解你,这次机会对你来说只是一般的机会,而对我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让给我,不是我求你,而是你真的不需要。”
“如果只是选拔也要让的话……”
对话很简单,孤傲的他还没听完转身便走,没有丝毫犹豫,他的骄傲不允许同样的话再说两遍。
景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,张口问:“他就是咱们现在要等的人吧。”
冯天没正面回答,继续讲着他的故事:“如果,那天他再多说一句,我一定会同意。可惜,生命中最缺乏的永远是如果。”
景阳:“所以你确定他一定会来。”
冯天:“是的,你的这位李排知道我在,所以一定会来。”
景阳:“他是怎么输的……那天的比赛。”
冯天:“不知怎的,那天他的表现极不自信,明明能打中的靶标却生生打偏了。”
景阳:“后来呢?”
冯天:“后来我们再也没说过话。”
景阳:“这位李排就这么小心眼?”
冯天:“也许人与人的想法不一样。”
景阳撇撇嘴说:“要是我绝对不会求人让,真刀真枪的干过,输赢都会心中无愧。”
冯天:“那天比赛结束后,我收到一条短信:往日的推心置腹已经一去不返,同谋和交流变成敌意与缄默。”
景阳听得莫名其妙,还不待他发问,冯天说道:“是《百年孤独》里一句经典的话。”
景阳鼓着嘴,说道:“百年孤独、百年孤独……听这名字就没兴趣,我觉得排长你应该多看看别人的书。”
相处这么久,冯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景阳说到书,他很是好奇的问:“应该读什么书?”
“《最强逆袭》、《全球高武》、《长生归来当奶爸》。”
“……”
“排长。”景阳突然主动说话。
“什么事?”
“你上次说那个30秒射中16个目标的人是他吗?”
“如果是的话,最正确的做法是掉头就跑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景阳又多了几分信心。
大漠孤烟,猎场再次进入寂静。
李雷揭开头套,望着远处的浓烟,常识告诉他应该尽快向主力靠拢,可是那股烟对他来说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。
他一定在那,他一定在等着我,他一定布置好猎杀场等着我去……
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头,那晚他鼓足了勇气去找冯天,那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耻辱,也是他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,如果能够重生,他一定不会在那个时刻去找冯天,说出那样的话,如果他能心平气和的公平竞争,胜负尚在伯仲之间。
可惜,现实没有如果,一言既出的结果换来的是他一夜未眠。
他输了,可是他只承认输给了自己,现在有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,难道不该去吗?
“排长,我们该与主力汇合了。”身边的观察手开口提醒着。
李雷从沉思中清醒,他沉吟道:“SVD有效射程1000米,88式狙击步枪有效射程800米,射程优势不能浪费。”
“排长你说什么?”观察手不解。
“走,我们去切一条小尾巴。”